静漪慢慢地说。当然，这“自己的主意”一定不能冲破程家的利益。
“我也乐于看到你有自己的思想……牧之可有电报来？”之忱问。
“三哥的情报网密如蛛网，若他有电报来，怕是我没收到，三哥想知道，也就先收到了。”静漪也不去看之忱的脸色，轻声说，“有的。隔几日便有电报来问候。从他来说，已经很难得了。”
那些电报交到她手上，她只是粗粗地扫一眼。因为电头是给她的，别人都不会看。她不提，别人也就不问，内容究竟是什么……其实内容大同小异，简简单单十几个字罢了。
他说话从来都简明扼要，三言两语便直中要害，这电报稿也是他的风格。
只是不知道这是他的手笔，还是熟知他习惯的岑高英拟的……但总归面上是做得很过得去了，外人看起来，陶骧还是很关心太太的。
“三哥是提醒我该回去了吧？我的确该回去了。六月初六是老太太的八十寿诞，我一定得回去贺寿的。”静漪说。
程之忱扫了妹妹一眼，见父亲收了势子，之忓拿了毛巾和紫砂壶正要下去，他摆手示意，从之忓手中把东西都接了过来，下台阶朝父亲走去。
静漪站在原地，望着三哥和父亲极似的背影……这两个背影迅速地靠拢、简直要重合了。
她没等父亲看到自己，已经转身离开……
稍晚些，全家人聚在餐厅里用早点，静漪同杜氏说，她想返回兰州了。
杜氏有点意外，但倒不拦着静漪提早回去，于是道：“路途太远，若老九在这里，可以让他送你回去。先给陶姑爷打电报吧，商议好归期……老爷？让之忓去？”杜氏很自然地转向程世运。
静漪见状，先道：“不了，母亲。我这是回家呢，不用那么麻烦。再说他忙，打招呼他又得派人来，兴师动众的，倒显得我拿乔。而且我身边人手够的，又有八妹同行，足以照应，母亲尽管放心。”静漪说着，见程世运放下筷子，虽没有说什么，显然也不反对她自己的安排。
“既然是这样，我倒也赞成你这么处事。回去仍是好好养着，往下天儿越来越热了。”杜氏嘱咐着。
静漪一一听从。
无论如何是要回去的，不如就早些走的好。
至深至浅的痕 （一）
从程静漪决定要走，到她离开南京，不过三日。
虽然时间很紧，她临行还是免不了要带上比来时多得多的行李。她一再地表示路途遥远、行李多了携带不便，还是有东西不断地送来。到后来她只能望着堆在雅媚家中客厅里那些早已替她打点得整整齐齐、方便放上飞机运送的箱子叹气……即便再想必须要轻装简从，这些要她带回去的心意总不能拒绝。只是她坚持不接受三哥三嫂替她安排的专机，听从陶驷夫妇的安排，搭乘普通航班返回兰州去。
启程那日，到机场来送行的人多。父亲和嫡母没来。父亲是不会来的。至于嫡母，再次离别已是伤心，她绝不忍心让她再来送机，也担心嫡母这样的年纪和身体承受不住。
上了飞机，她从舷窗里往外看。飞机没起飞，大家也都没有急于离去。此时正细雨霏霏，那一把把伞像在雨中绽放的花，花下是一个个熟悉的亲人——瑟瑟哭得很凶，陶驷抱着女儿不住安慰；白文谟也赶来送行了。他尚未痊愈，手臂还吊在胸前，虽是如此，仍不减翩翩风度。
静漪从未如此渴望过飞机能快些起飞，他们也可以早些离开，而她也不必如此煎熬……她起身去机舱门口，再次向他们挥手，请他们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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